南緯九度的30天

醫學系四年級   劉宜學(99年6月)


我知道當我踏上那屬於南太平洋的島嶼時,一些不可逆的化學反應就已經開始產生了,不管是快樂的、悲傷的、寂寞的、感動的…那都會有別於我以往的狀態。2009年夏天,我們選擇在南緯九度的索羅門群島度過30天,在這個世界的盡頭我們創造了感動也發現了幸福。

我一值覺得國際志工本身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到底甚麼樣的人會去當志工呢?擁有上帝情節抱著救世的人去當志工往往是挾著自身經濟文化的優勢去施捨而非真正的幫助。而某些響往異國風情的志工到了當地也常常只是流於廉價的同情而沒有深刻的體會。當我們抱著「我就是要去幫助別人」的這種心態時,我們是否或多或少已經背離了志工的本質?我是一個沒有答案的人,所以我選擇抱著這個問號在索羅門流浪30天。

當我一開始參予「2009暑期國際志願服務計畫」時,其實我是非常矛盾與掙扎的,因為身為一個醫學系的學生,我深刻地了解自己專業能力上的不足,對於自己是否能夠為索羅門當地做些什麼實質的幫助,其實我是感到困惑的。然而唯有實際踏上那塊土地,真實地握住每一個美拉尼西亞人的手,我們才能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答案。

在索羅門群島服務的過程中,我們總是與當地人一起搭乘公車,雖然說車子很舊,裡面的座位也都髒髒的還要跟很多人擠在一起,不過搭公車卻是我在索羅門覺得最快樂的事情,因為只要搭上公車,我就會覺得心情很放鬆。車上的電台會播著節奏感很強的當地音樂,司機還會隨著音樂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夕陽斜照,路上行人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從窗外往海邊看去就是美麗的南太平洋。這裡的海風不鹹,而偌大的積雨雲都很很靠近地面,我擠在一群美拉尼西亞人中間,用著很破的英語與他們聊上幾句,我們素味平生,來自不同的文化體驗與想像,總是在短短的幾公里後就互相祝福告別,但那一刻,我會覺得我真的就是索羅門人了。

當志工絕對是個最深度的旅遊方式,因為我們完全融入在當地人之中。在這30天裡面,我們除了協助高醫在索羅門中央醫院舉辦的「糖尿病與高血壓工作坊」,也嘗試了許多不同的衛教方式來協助索國的居民改善衛生。我們搭著浮板渡河到最貧困的部落教導當地的婦女和孩童如何免於寄生蟲感染,也到各個學校舉辦「索羅門電影節」,藉由電影與座談會和當地的學生分享愛滋病與青少年懷孕的議題,而且由於索羅門與台灣同樣都有吃檳榔的習慣,所以我們花了相當多的時間在討論彼此文化中與健康衝突的地方。

不管是跟著日本JICA志工一起到偏遠的村落幫腦性麻痺兒童做復健,或著是在當地兒童病房感受生命的早熟與易逝,我都能感受到醫療行為中最純粹良善的本質。看到索羅門的醫療現況,更會讓人珍惜在台灣所擁有的資源,很難想像台灣也曾經處在瘧疾與傳染病的威脅之中,然而這些第三世界國家,現在不僅因為基礎建設缺乏而飽受傳染病之苦,還因為西方生活方式的強勢傾銷,造成糖尿病和高血壓等文明病的普遍 。

而高醫在2009年8月所舉辦「索羅門糖尿病及高血壓種子教師工作坊」,則是我在當地看到最具特色的醫療服務,相較於以往短暫停留的醫療義診,密集的工作坊培訓更能讓知識與健康扎根在這塊土地上。我永遠不會忘記在結業式那天,回顧影片播放著這些天來大家學習及互動的點點滴滴,台上台下的我們擁抱成一片,而那些關於友情的配樂似乎都還猶在耳邊。

即使已經過了許久,我依然懷念那在豔陽底下徒步前進的日子,以及那南國島嶼特有的熱帶氣旋。偶爾,也會想起在農技團搭伙的傍晚,我總在田埂間靜靜看著南半球陌生的星座,然後想起一些古老的圖騰和語言。異鄉的孤獨常常迫使人與自己對話,有時我常想,志工對於我來說,或許真正的意義根本不在於能夠幫誰救誰,而是我們在那樣的衝擊自我既有價值觀的環境裡,我們真實的去面對自我,憐憫自己而非別人,而這些歷程使我們完整。

特別感謝在索羅門群島的30天中,台灣衛生中心侯淑英團長、隨團老師林憶婷醫師以及附院蕭世槐高專和醫療團所給予我們的協助,僅以此文紀錄在南緯九度的豔陽下,所遇到每個改變我們生命的人。

對於志工,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感謝的是,我想我找到答案了。

附註:高醫索羅門8月團以「醫"索"寓言 跨越醫界超越國界」榮獲99年行政院青輔會青舵獎-國際參與團體組 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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